漢字是所有文字當中最容易解譯與最不易出錯的文字,尤其是繁體字(正體字)。假想一萬年後,也許地球不再適合人類居住而遷離他鄉,這時候如果有別的星球的智慧生物來到地球,面對一個毀壞殆盡的星球,他們大概會想研究研究是什麼樣的文明造成如此的浩劫,而且還拍拍屁股就走了。但是凡曾走過必留痕跡,文明是一種物質與精神的累積,它們是一體兩面,總是在求取平衡的動態中。外星文明抵達地球後,無論他們從哪方面著手,最容易上手的會是由0與1所構成的資訊,其次是圖像和文字。後兩者可構成前者,電子資訊可能因種種因素而毀壞殆盡,而以拼音的方式構成的文字系統,例如英文,也很可能無法被解讀出意義,那麼線索可能就只剩下摹仿大自然的圖形文。就像也許是上萬年前河圖、洛書流傳下來的奧義般,他們可透過圖形文解譯出意義來了解到地球曾經發生過什麼事?眾多形式的圖形文中最容易一眼解讀的就是我們的漢文,較之於其他由拼音所組成的文字,漢文的六書結構能使不同傾向的文明智慧得以直覺溝通。
六書概說
自有文字以來,隨著時代的變遷,字形、字數由簡而繁、由少而多,或因習俗或因地域的差異其音義也有所改變。秦始皇將文字統一並未使摹寫誦讀變得簡易,先秦諸國的「各字為正」歷經數百年的演變,仍深深影響著秦以至春秋戰國時期的政權。字、音、義雞同鴨講就等於政令不彰,諸多障礙在無形中就被誤判形勢了。直到西元前八十六年,許慎創造了第一本漢文、字學的著作《說文解字》,此書刊行於西元的一千二百年前後,從著作到刊行歷近一千三百年,這麼重要的著作歷盡滄桑始得廣傳。
許慎將古文字分成六類,以闡明各類文、字的構造,以及如何依照造字方法再創新字,這六類分別是:象形、指事、會意、形聲、轉注、假借。獨體字謂之「文」,合體字謂之「字」,兩者合則謂「文字」。在文學上,這六類的分別就是所謂的「六書」,這是由東漢時期的經文師鑽研古文字,加以歸納而成,名為《六書》。許慎、班固、鄭眾等所提出的釐定類法,最早可見於《周禮》:「八歲入小學,保氏交國子 ,先以六書。」可見貴族受教的順序就是以六書──完全取自大自然的方法為啟蒙,六書從而根固了漢文字的創造與用字的法則。
《六書》的釐定分類是就已存在的文字加以研究分析,整理歸納而流傳,按照《說文解字》所敘,可追溯出每個字最初造字的方法:
象形者,畫成其物,隨體詰屈,日月是也(物、形)
指事者,視而可識,察而見意,上下是也(事、態)
會意者,比類合誼,以見指撝,武信是也(形+形)
形聲者,以事為名,取譬相成,江河是也(形+聲)
轉注者,建類一首,同意相受,考老是也
假借者,本無其字,依聲託事,令長是也
依照當代的研究心得,最早出現的文字是象形字,其次是形聲字。象形、指事、會意、形聲是造字的基本法則,而轉注、假借是造字的輔助法則。獨體字稱為「文」 ──象形、指事;合體字謂之「字」──會意、形聲。象形是具體的「物、形」,指事是抽象的「事、態」,意會是透過「形符」加上「形符」,也就是「具體」加上「具體」而成,形聲是借用「形符」加「聲符」,也就是「具體」加「抽象」而成。
轉注的條件有三種:同音,兩字同一部首;雙聲,兩字發音相近;疊韻,可以相互解釋。然後再組成一對或說一組字。
同音轉注:
諆,說文:「諆,欺也,從言,其聲。」
欺,說文:「欺,詐也,從欠,其聲。」
ㄐ,說文:「相糾繚也,象形。」
糾,說文:「糾,繩三合也,從系ㄐ,ㄐ亦聲。」
雙聲轉注:
依,說文:「依,倚也。」
倚,說文:「倚,依也。」
更,說文:「更,改也。」
改,說文:「改,更也。」
疊韻轉注:
假,說文:「假,借也,闕。」
借,說文:「借,假也。從人,昔聲。」
自,說文:「自,鼻也,像鼻形。」
鼻:說文:「鼻,所以引气自畀也。從自畀。」
假借的條件:本無其字,依聲託事,「令、長」是也。簡單說就是在記錄語言時,先借用已經存在的同音字,替代尚未創造出來的字,做為一種記錄的方法。這個方法相信大家都很熟悉,網路未發達前,大家習慣用紙筆寫書信往來,遇到不會寫的字可能會寫錯字,遇到不會唸的字可能就「有邊讀邊沒邊讀中間」敷衍了事,意思懂就好了。現在電子通訊發達,垃圾電子郵件滿天飛,火星文也大量出現,這些火星文略堪可比之為「假借」,不過,意思往往天高地遠就是了。假借和轉注兩者僅適合於「用字」的方法而非「造字」的方法,這樣可以避免文字毫無必要地無限產生,只要某個字的意思或發音相近,就可以引申比擬取用,唯此,造字、用字的方便性才不失其記錄進而溝通的本質。
正本清源
傳說聖人倉頡造字時,鬼哭神號,天降五穀,代表人類進入文字時代的肇端。時空推移至今,兩岸各自政經發展,各自經歷了文革時期和白色恐怖,當中的變化影響至今。大陸慣用的簡體字和你我慣用的正體字,已經有許多意、義甚至字的差別,就拿余姓而言,簡體字寫于,用法卻很多,例如:關于、于是、于太太,于於又通用,結果就是姓于的也姓於,很容易混淆。再舉簡體字為例:牛肉面、麵子問題、冷麵殺手、洗麵乳...對於慣用正體字的你我,一時間更摸不清底意。隨著兩岸的文化交流更深入,這類的字、意、義的模糊差異隨時可能會鬧出笑話。
不過,這類的問題在你我的生活中已不勝枚舉,大陸在經歷文革後,缺乏文人的教導,造成簡體的流行。筆者慣用河洛語為日常語言,不只一次聽聞老一輩的長者說過一些河洛語趣聞,正好可以拿來檢視寶島台灣的優雅之處,雖然這些有趣的錯誤已不知發生於何時了,在將錯就錯之下大概也慣用上數千年了吧?靠著口傳歷史,讓我們還能一窺文字的堂奧。用河洛語發音,會更生動。
「魚唸牛,牛唸魚」
請看看魚這個字,上面有角,一口田,下面四點(部首說是四點火)是四肢腳,看形象就像是一隻長角的四腳動物在田裡面,可是卻唸hee,指稱水生動物。而牛這個字,看起來就像一個鉤子勾住了一隻張開魚鰭的魚,卻唸成gwo,指稱牛科動物。老人家說,這二個字發音要交換才正確。
「廚唸廁,廁唸廚」
廚字,在屋棚下有一寸寸的像豆子的東西,意會一下,確實很像嗯嗯;而廁字,在屋棚下用刀子處理貝類生物,看來確實很像用來烹殺的場所。一樣,老一輩說兩字的音也要互換。
「射唸短,短唸射」
「射」身體只有寸長,但不是箭擊的意思,是矮小的意思,古語唸ae;而「短」就不唸da,要唸sha,那是一個擊中豆子的箭矢,是擊箭的意思。
以上幾個例子,都有令人不得不認同的觀點,倒是如果只有極少數的人去古語發音、寫古字來傳達「正確」的字義,也未必就能因此「撥亂反正」。事實上,幾千年過去了,五千年少說也打了八千場戰爭,戰亂不斷似乎顯示出人類不進則退的習性。寫這篇文章時,想起這一二年間傳聞聯合國要排除正體字的消息,令人頗感驚訝與心痛。兩岸總是「兄弟捎拍冇過田岸」,真要把數千年的文化精華丟進政治的狼煙當祭品嗎?台灣是唯一碩果僅存的正體字基地,這句話再怎麼強調也不為過。
過去的政府行徑令人爭議,教育方面還想將英語變成國語,升斗小民無法管國家政策,但黎民百姓都懂一件事:如果一個社會失去了文化根基,那個社會是注定會被消滅的。沒有文化就像沒有根的浮萍,流浪的吉普賽人無法成為國家,四處遭人排擠的下場殷鑑不遠,一個想消滅自己國家語文的政策,就是亡國策。古代的當權者自詡蒙受天意來一統江山,有其時空背景可堪支持,百姓尚能接受,原則是要能吃得飽,百姓吃得飽就不會管誰當朝政,吃不飽就會「竹竿逗菜刀,軋爾拼」,這句厘語的背景就是成語「揭竿而起」的故事,即使沒兵器,就算是用竹竿裝上菜刀也要把無道昏君拉下來。我曾在一個小學穿廊看到「母語」教學的「竹竿鬥菜刀」這段話的解釋:把不相干事物湊在一起,風馬牛不相及的意思。還真是不知所云的「母語教學」,用字也錯了,連自己母語當中的厘語源頭都不懂,還談什麼國家政策搞什麼飛機師資?對的事,袂使胡白講,說成是錯的,錯的也不能一直錯下去。
從文字六書談到教育、文化,我只是想告訴我的孩子該去把握什麼,而不是去放棄什麼。無法存在的東西就是因為它不再被需要了,不被需要的東西會自然消隱,它會再度於不知何時重現,但現在不必勞師動眾,它會自然裉去。就像說,你無法壓制住火山叫它不要爆發,因為地球需要它,但是地球可以不要你。人類是最不被大自然需要的動物,但是地球少了人類卻會失去某種美麗,為了這一無價的美麗,人要感恩地球。被需要的東西如果因為蒙蔽、壓制而無法成長,時代洪流自然會清除掉那些障礙。
────寫予某年,當...想起這段烏煙瘴氣的日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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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年9月5日 星期五
你用《六書》塗鴉生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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